我小时候,国家实行粮食定量,每月的吃食都要有计划地安排。每到秋天,农村的庄稼地秋收以后,遗漏在田间地头的庄稼便成了大家瞄准的捡拾目标。不知是谁对这种捡拾行为冠之以“盗”,去白薯地捡白薯,称之为“盗白薯”。
那些年,盗白薯的人比地里的白薯还多,有了这些盗白薯的人们,农民在秋后都能把深翻土地的程序省掉。
我上五年级那年,带着一个比我小两岁的街坊家的小兄弟踌躇满志,扛着铁锹也去盗白薯,一天下来,收获无几,累的连回家的力气都快没有了。回来的路上,路过一个水塘,我是见水来精神:“咱们没挖到白薯,干脆下水摸点鱼回家吧!”
“我不会游泳……”
“不怕,这里水不深!”
“那我也不下……”
“胆小鬼!看我的!”
其实当时我游泳水平也是三脚猫的功夫,但是既然把人家贬了一溜够,自己不能食言啊,于是脱下外衣,壮着胆下了水。
时已深秋,冰冷刺骨。我沿着浅滩朝着有芦苇的地方走去,是人体的热量所致还是什么原因,就觉得有游动的东西在我脚下打转,直撞我的腿,我弯下腰用手摸了起来,感觉是鱼,于是开始默念着从大人那里学来的口诀:先把水搅浑,双手慢慢同步向前,手碰到鱼之后迅速合拢,顺势把鱼按倒。这个方法很奏效,我真的摸到了第一条鱼,紧紧地掐住它,高高地举出水面。
“鱼,这里有鱼!”
我激动地喊着,有意地朝着小伙伴炫耀着,把鱼死命地往岸边扔去,这鱼还真不小,足有半斤多!
小哥们一看真的有鱼,开始动心了,犹豫着开始脱衣服。此时,又一条同样大小的鲫鱼又被我俘虏了!小哥们开始加速脱衣服,然后小心翼翼地趟着水朝我的方向走来。
突然,他一声大叫,扭头就往岸上跑,顺眼看过去,只见一股血水从他身后泛了上来。
“怎么啦?”
“我脚扎了!”
我急切地上了岸,只见他的脚前掌裂开一个大口子,就像是小孩子的嘴,呼呼地往外冒血。一看这肯定是被玻璃划伤的,当时顾不上许多了,急忙用他的衬衣使劲地把伤口裹紧,穿好衣服,扶着他回家,没走几步,他疼得受不了走不动了。情急之下,两把铁锹和不多的几块白薯交给他,命令道:“你扛着!我背你回家!”
这家伙人不大,分量不轻。我背着他走不了多远就要歇歇,好在离家不远,大约有五里路的路程,我把他背了回来。
到了家,正好赶上他的家长下班回来了,他妈一看这阵势就急了,连忙骑上自行车驮着他去医院了。到了医院,医生给他缝了七针,他回来的时候,拄着一副拐杖。他妈到家门都没进,径直跑到我们家来,冲我这通数落:“你比他大,带着他下水,这要是淹死了,谁能负起责?……”
她还说了些什么,我听不进去了,我想不通,我把你儿子从那么远的地方背回来,一句感谢没有,反倒冲我嚷嚷,这叫什么家长?岂有此理!
可是我知道,一会儿我爸回来,一准儿没有我好果子吃。不出我所料,老爸下班到家听说此事,不由分说,一顿刻骨铭心的皮肉之苦让我至今心有余悸。